封神一战
第二回
陈塘关李府
话说龙王纠结再三，觉得这事闹下去容易弄巧成拙，最后还是让敖丙自行想个办法。所以现在他已经坐在了李府的正厅。敖丙不是喜欢什么话都直说的性子，可他也不喜欢撒谎。
“所以这就是你跟着哪吒来这儿的原因？”李靖坐在堂屋最中间的两把椅子之一，险些被灭门的梁子没那么轻易就放下。
“是，之前的事多有得罪。”敖丙见李靖已经是这种态度，可想而知要在这陈塘关建泥身还要受人供奉有多难。
“那龙王会同意？”语气已经不善。
“父王总希望我活着。”这个解释听起来有诸多漏洞，但也最无懈可击。
这时候殷夫人化解了刀剑将出的气氛，同时带来这件事里第二个难点。她坐在堂屋中间另外一把圈椅上。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和哪吒一样大的孩子，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不说别的，你要附身在混天绫里不会给哪吒带来什么影响吗？”
这边哪吒他好不容易带着敖丙从东海一回家，话没说了两句就记得什么混天绫泥人像的，然后自己就直接被从屋子里赶出来了。可他是谁？不让听就真的不听？不过是躺着听还是坐着听的问题。而此时他正趴在房顶上看着下面两个人一缕魂儿正襟危坐。话题兜兜转转，他在房上险些要睡过去，直到
“不行！”李靖这一嗓子震的瓦片也碎了两张。哪吒顺势从上面滚下来，一推门直接走进屋。
“我同意了。”
“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怎么没有？您是我爹，他也是我带回来的，他要借的混天绫也是我的东西。”
“你……”
“哪吒，这件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先出去，交给爹娘处理好吗？”
“妈，这小子之前确实挺气人。可是您也看见了，没有他天劫我一个人根本抗不下来，现在说不准早死了，陈塘关估计也变成灰了。他没了肉身我们难道没有责任？而且……他是我朋友，您说朋友有事，要两肋插刀。”
李靖还在气头上，脸色发青，双目圆睁瞪着敖丙。敖丙却有些失神。殷夫人有所感叹，一番思索，再次率先开口。
“相公，这中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可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他，你和哪吒才都活了下来。” 蛇打七寸，殷夫人一句话直击李靖心头软肉。他面色又变了变。
“孩子，我这样说也不是完全信任你，但是一来你是哪吒的朋友，哪吒既然愿意，这很重要。二来，哪吒说的对，你对我们也算有恩。我们李家人，一向恩怨分明。”一锤定音。
此时李靖似乎头疼的厉害，手扶太阳穴。
“夫人言之有理…我李靖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泥身的事我会去想办法。但是混天绫……”这节骨眼儿哪吒本能就要说没问题，却被殷夫人拉住了手。
“混天绫的事我们不再过问。哪吒虽然同意了，但他说了也不算，还要等太乙真人来做定夺。”
哪吒再要说什么，这次却是被敖丙的神情拦住了口。他没在恳请，也没有生气。但是哪吒能够感受到他很为难，而如果自己再开口他只会更为难，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不仅仅是为难，他也很坚韧，他们知道，不放弃，事情总会被解决。
“敖丙谢过将军、夫人。”
*
他们在李府的小池塘边上。敖丙靠着那颗龙珠的灵气暂时能虚晃晃的飘着，连影子也没有。哪吒两脚放在池水里，也许是因为变了莲花，最近很喜欢水。
“唉，你真要等那个死胖子来啊？”
“答应了你父母的，怎么能言而无信？”
“那如果他不同意难道你就等着变成一团灰？”
“怎么可能，太乙真人有好生之德，就算不让我附身在混天绫里，也不会眼睁睁看我去送死。”
“嘁，那个死胖子如果真有那么厉害，哪儿有现在这些乱子。”
“娃儿哦，背后说人的坏话要生口疮哩。”
“你背后偷听小爷说话，小心要长猪耳朵。”
事情的前因后果几乎信里都说了个大概，表明了加急。于是太乙真人急忙忙赶来了。他本来要去不周山，走了一半的路愣是绕回来，实在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
“这事儿，非同小可呐……”
“罗里吧嗦，明白一件事儿被你们弄得这么麻烦。你不能就直接把他放进去完事儿？”先前李靖夫妇是把哪吒赶走，现在太乙真人又让敖丙回屋’修养’，他看着这些事情就来气。
“我说娃儿，你可长点儿心呦。这事可不是做个法然后你和他相处三年就完结噻。你晓得哈，混天绫是天地初生时形成的灵智，要是普通法宝住三十年也住得。我就是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喽……”
“咋？你还怕他在里面待上瘾了？”
“不是…我后怕的其实不是那小灵珠儿，而是……哎呦算喽，这样，娃子你看这样，我寻摸一个旁儿的法器，让他在里面待上三年，这样如果需要法力相助我也比你强得多。”哪吒多少有些动摇，这件事也许很多人对敖丙态度复杂，但他只记得他们一起抗了天雷，是过了命的朋友。他希望他好。
“那法宝和混天绫比如何？他住个三年出来，不会缺胳膊少腿或者脑袋里面短根筋吧？”
“也，不会…”
“你什么意思？你也知道混天绫才是最合适的对不对！”
“话儿也不能这样说……”
“我不管！当初如果不是你没用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你得负责！”
“尊师重教！尊师重教啊！”太乙真人只觉得脑袋也大了一圈。
“你根本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说到底敖丙是现在的样子你至少有一半的责任。别说那些没用的，给小爷句准话，到底能不能？”哪吒再不打算让步。
“能倒是能，可是……”
“既然能，小爷我听见了，那就看看哪个时辰合适，要不就现在，赶紧办了。”
“莫得急！莫得急！咋个说你也要让我见他一见，也要准备准备。没啥大的乱子，我就做喽…”
“不行！你要见他就必须先答应！”
“嗷……行喽行喽，我一定做。但我必须要见他一面。…哦，单独见。”
“嘁，谁稀得听一样。”哪吒翻个白眼，走了。
*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说过多少次，是谁说的，哪吒说不听怎么可能真不听？可是这一次要听却没那么容易。太乙真人毕竟是他师父，总归还是要厉害那么“一点点儿”。所以等他真正钻到空子时，也只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好！天上地下，我太乙也赌上一赌，今天就信喽你，莫叫我失望。”
*
“这样真的能行吗。”
“大哥放心，没有问题。侄儿他…”龙王带有意味的看她一眼。
“…是三太子…三太子他毕竟是龙族，会想通的，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到时候事情成了，他也无力回天，龙族的接受能力总是很好的。”
“但愿如此。”
“况且……”她一句话偏要惹人脾气。龙王果不其然在这种语气下带起火来。
“况且您也知道，以前那些事儿，三太子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该来的，逃也逃不掉。”
“哼。”哀子不幸，怒子不争。
*
陈塘关的百姓最怕见到的其实并不是哪吒，而是李靖李大人。上一次他挨家挨户的敲门是为了给他儿子办个生日宴，结果有目共睹。再上一次是他家儿子出世，从此这巴掌大的小地方多了个魔星。而这一次……事实上建个泥像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泥巴也不值钱，可是三年供奉香火不断？去祭拜差点儿杀了自己全家老小的人？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又要去哪里讨个公道？对于普通的百姓，没有直接答应也就是一种拒绝，可是真正拒绝的话他们也说不出口。他们只会用一种畏缩、为难、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你。
磕头吗？下跪？这是最卑微的形式也是最没用的姿态。几时几日曾经为了哪吒求遍陈塘关，李靖不想再去回忆，今时今日无论想与不想都不能再那样做，一次屈膝是君王头顶的夜明珠，两次就是村头乞丐的垫脚席。
“乡亲们，我李靖……”
“爹！别再求他们。”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李靖身后。李靖想说，哪吒赶紧回去别胡闹，可是他一声未发。哪吒走上跟前儿一个使劲将手里的火尖枪没入地面几分立在眼前。众人慌张，畏缩几步。
“那时候什么善恶对错，循环因果你们有目共睹。我李哪吒今天不是来求情的，他要杀你们可你们一个不少全都站在这儿……”他再次一攥那红缨尖枪于是又下陷几寸，枪身嗡鸣作响。所有人目光凝固其上，似乎想要抓住它不让动弹，又想将它碎成尘土万劫不复。
“泥身我塑定了，寺庙也绝对会建。”哪吒一把提起枪向前横掷。众人哗然退散，火尖枪应声落地。这似乎很明白了，没人会把自己的武器送到对手眼前，即使对方无法使用，即使他没有武器也可以轻易取胜，这是一种象征，不战而退……
百姓就是百姓，看完这父子有意无意红白一出戏，该来的人来了，该表的态也表了，总是要收场的，年纪越大越明白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那白发垂髫的老人家走上前来，他略叹一口气
“哪吒，你救了我们一命，按理我们该知恩图报，可是…现在的世道，唉……我们可以给他造寺庙香火供奉三年，不过……”他再次畏缩起来。
“有什么就说。”哪吒不待见有人这样。
这老人微微一抖
“…从今往后无论什么缘由，无论男女老幼你不能再动陈塘关百姓一根指头。”
“…可以。”
“…还有，如今世道艰险，你要和你父母一样保护陈塘关百姓不受妖怪迫害…”
“可以。”
“…最后一点，从今往后那龙妖不许踏进陈塘关半步…”
“他不是龙妖！”哪吒双目怒瞪一步踏近，吓得众人几乎坐倒在地。再要多说只感觉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头，是李靖。
“……好，这些我都答应。”敖丙现在没有肉身也算不得踏进了陈塘关。
老人重新整顿一下精神鼓起最后的勇气
“你们遵守这些约定大家也不会为难，可是……一旦出现破坏约定的事，我们也会打破泥像推倒寺庙。”
哪吒心头又是火起，终归忍下去。
“我李哪吒对天起誓，如果违背任意一条约定便随陈塘关百姓处置。”在众人将信将疑、不得不信的眼神中事情终于尘埃落定，这世界上千百条道理，总有一条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匆匆忙忙几天就过去，敖丙入了混天绫，泥像也已经在建，急是急不来的。而太乙真人了了这事便一刻不停急忙要走，本身他就有要事却在这里耽搁了，如今再不能等，只说些“了不得，了不得的…”。哪吒一肚子的问题也来不及问，正追着太乙要出李府，鄙见回廊上两个家里的护卫揪着一个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往后院走，那个男孩手脚乱踢十分不配合，他想咬人却没有成功，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喊
“……放开我！我不是妖怪！你给我放开！……”
他虽然看起来瘦的脸颊下削，可两个成年男子拽他也好费了一番力，他们好像是……揪着他的后背？还没看清他们就没在了转角。哪吒心里疑惑来不及问出口却见太乙真人已经跃上云头，不再多想追上去直接拦在他前面。
“啊呦！娃儿，我这边已经火尖尖烧上眉毛头儿了，你拦我做么什嘞？”
“废话，没事儿小爷才不拦你。那天你和敖丙谈完你施个法他一下睡过去，现在已经五天了还不醒，难不成要他睡到三年后？”
“你急啥子嘛？我那还不是为了给你省事？他那性子你去找百姓求情他不得跟着以死明志？当下儿他也入了混天绫，就等泥身好喽养个三年五载便好事了。娃子速去速去！莫碍我事。”太乙正要跃开哪吒揪住他后领竟叫他在空中转了个圈。
“你让他醒了！”
“醒喽醒喽！最多不过三天他一定醒喽！”太乙一下抚开哪吒待哪吒回过神那浑圆的身子早就在几丈开外了。声音悠悠传过来
“莫再捣乱，不然对你小娃儿不客气。”
哪吒挑起眉毛一脸不屑，正要回府只听远处又传来太乙的声音，看来是走的远了，声音已经很淡了
“娃儿，若有事去金光洞让白鹤带话儿给我。看顾好自己喽。”
哪吒撇撇嘴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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